──想不到他竟是尤索的“影子”！“走，”神霄说：“去灵堂。”“什么？去灵堂？现在？”林雪晨惊讶地问。“你不是想搞清楚杀死云散道人的方法吗？”“是啊，可是……”神霄根本就没给林雪晨有任何表示异议的机会，“现在去正好可以赶在晚饭前赶回来。”“现在去是可以在晚饭前赶回来没错，可是你不觉得在吃饭前看这些东西（死尸）……会影响食欲吗？”“你到底去不去？”与生俱来的正义感，以及未来“天下第一名侠”的使命感逼得林雪晨说：“去。”“还不快走？”神霄催促地说。“唉，大侠难为……”她嘀咕着。有鉴于前次的祝融之灾，金银山庄特别拨了一队人马在灵堂附近担任警戒工作──然而，这似乎多此一举，看守者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这比落叶还轻的细微响声后，灵堂里已多了两个“活人”。就算那些看守者察觉到不对劲，他们也不可能入内查看的。被派来看守灵堂已经够倒霉了，他们可不愿再去招惹那些有形的、无形的……东西（里面的死人全都死于非命，万一被这些冤魂缠身，岂不倒霉？），所以这些人虽名为“看守”，实际上对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一概不闻不问。反正只要不起火就好了，里面的尸体、鬼魂爱怎么样就怎样，完全不关他们的事，所以这两位“忽然”出现的活人才能肆无忌惮地进行他们的柏划，反正他们所发出的一切声响都会被视为“不存在”──最多换来几句“阿弥陀佛”、“南无观世音菩萨”的佛号罢了。林雪晨不是第一次来这里。每次有新的棺木被移到此地，都会有一群武林同道来此拈香祭拜。不过，这一次却只有她跟神霄两个人。两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这偌大的屋子里，面对这一具具棺材，与四周飘荡的亡魂，林雪晨觉得脚底发毛。她亦步亦趋地紧跟在神霄屁股后头，不敢离得太远。忽然眼前白影晃动，她吓了一跳，一把扯住神霄的头发，吓得神霄也以为是发生什么灵异现象。林雪晨睁大眼睛仔细瞧，发觉原来只是书写着挽联的白布条被风吹起，晃了一下，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。神霄摇了摇头，笑她恶人无胆，林雪晨生气地给了他一拳。灵堂内悬挂着一幅幅墨汁淋漓的挽联，“痛失英才”、“架鹤西归”的字迹随风摇荡，在鲜花和梵香之间，隐然飘浮着一股诡异的气味。尸臭吗？林雪晨想，听说尸体腐烂时会有一股古怪的味道，这种味道跟死老鼠差不多。一旦没有了生命，就只有默默毁坏一途了……林雪晨跟着神霄走到棺木前。灵堂里摆着七具灵柩，分别是“神算子”韩处掌柜、“凤羽金手”孔昭、“清风散客”李二先生、“八臂灵猿”钱岩，以及一同葬身火海的三位“南平镖局”的镖师。云散道人和朱月的尸体仍留于兰轩里，两人的死因尚有疑点，仍须再做堪验。──死了之后，还不得安宁，遗体还要被人翻过来，掀过去，这滋味肯定不好受……林雪晨看着这七具灵柩。这七人生前不管是忠、是奸、是尊、是卑，现在都受到同等待遇，在这七个华丽、昂贵且结实的特制楠木盒子里腐烂。人生不过是数十寒暑，死后也不过是一坯黄土……想到这里，林雪晨不禁多愁善感了起来。这时神霄拿出一双手套，林雪晨想，幸好，他也只带了这么一双！这双手套是用鹿皮缝制的，质地柔韧，制作精致，据说是神霄从一名来自“唐门”的朋友身上“赢”来的。说到“蜀中唐门”出品的手套，林雪晨不由得肃然起敬。这个以毒药、暗器闻名天下的武林世家，一直是武林中最古老、最神秘的家族。听说该门的历史比江南四大家还久呢！林雪晨不禁为这历史悠久的古老家族致敬。神霄的那双手套是暗器高手必备之物，就像剑客的剑鞘，枪手的枪套一样。林雪晨知道──神霄曾经说过──暗器是以小击远的兵器，威力难免逊于刀剑，为了增加杀伤力，暗器高手会在暗器上淬毒，因此暗器家多半精于毒药，带上手套可以避免在收发暗器时，不慎遭暗器割伤而中毒。这双手套出于唐门中人之手，能防范唐门独门暗器上的独门毒药侵入，自然非同小可（相传唐门暗器中的精品毒性之猛烈，不需割伤，毒气便可入侵体内，厉害无比），若在平时，好奇心强的林雪晨说什么也会跟神霄抢那副手套戴，不过这一回林雪晨可没有跟他抢。难不成这小妮子经过这几天的历练变成熟了？不，事情绝非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简单，当神霄拿着手套问：“谁来？”时，林雪晨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，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个“请”，并表示这个任务十分艰钜，绝非她这种小女子所能胜任。当一个女人忽然变得特别柔顺、谦卑、有礼时，就是让男人很累的时候！而天底下做母亲的（包括神霄他娘）通常都会很有默契地忘记教导她儿子这件事，所以神霄现在的反应不是小心谨慎，而是惊奇诧异。搞什么？他心里直嘀咕着，这女人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是小女人？是我听错了吗？这个任务十分艰钜，自然不是她这种小女子所能胜任──所以林雪晨只动口，不动手，乖乖地看着神霄一个人干活。“这是谁的棺材？”她问。“李二。”他说。“你干什么？”“开棺验尸啊，这还用问？”神霄不客气地说：“喂！你是真的不知道，还是装迷糊？”“我当然知道，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想这样做？”“当然。”神霄一脸好气地说，他已经戴上手套，将手放在棺材盖上。“……可是为什么是他呢？”林雪晨问。“你还是不了解嘛。”神霄又把放在棺材上的手移开。“我当然知道……只不过有一些小细节没弄清楚罢了。”“哪里不清楚？”“为什么是他？”“──唉！”神霄重新把手放在棺材上。开棺验尸是需要很大的勇气，毕竟“仵作”这一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──神霄其实也是有点犹豫。“你唉什么？人家就真的只有这一个小环节不清楚嘛。”林雪晨嗲声嗲气地说。连“人家”都出来了，神霄还不伏首称臣。“好好好，算我唉错了。”他扭了几下脖子，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他呢？”“不知道，我只希望你只找他，”林雪晨担心地说：“而不是从他开始找起。”“你的希望正好也是我的希望，希望咱们的希望都可以达成。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把放在棺木上的一只手移开，按在自己的肩膀上。“希望？”她讶异地说：“难道你也不确定？”“可以这么说。关于兰轩的命案，你有什么看法？”“我呃……基本上，我是赞成林缺的看法的。”“……不会吧。”“难道你有其他更好的解释？”“我觉得，”神霄说：“凶手以杀死钱岩、李二两人的方式杀死朱月和云散，其目的与其说是对你我的挑衅，倒不如说是一种暗示。”“暗示？”“用杀死钱岩的手法杀死朱月并不难，因为朱月早被林缺用独门手法封住经脉，杀他易如反掌，但云散的情形就不一样了，案发现场并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，很显然凶手杀他的方式并非单凭武力。”“这一点我同意，老和尚说牛鼻子练那什么玄之又玄、又动又静、莫名其妙的剑术，只要凶手一运劲，牛鼻子一定会发觉的。以牛鼻子的武功，纵使不是对方对手，至少也能挡个几下，绝不至于连挡都不挡一下就被挂掉了。凶手的同党以杀气引诱老和尚追出──依老和尚的说法──那股杀气要绝顶高手才能发出，牛鼻子当然也感觉得到，这牛鼻子又不像老和尚那么迟钝──也许他比老和尚迟钝也说不定？──好！就算他比老和尚迟钝，他也应该清楚处境凶险，潜伏的敌人伺机而动，断不可能有任何的松懈而让对手有可乘之机。”林雪晨说：“由以上诸点，是可以断定杀死牛鼻子的手法绝非武功──可是，如果凶手用的不是武功，那么又会是什么呢？”“我在云散老道的手心里发现十来个小针孔。”“针孔？莫非凶手用毒？”“不，”神霄摇头，“云散身上并无中毒迹象。如果是毒杀，就算我看不出，那位林家的二公子也应该看得出来，但他并没有做此表示，所以不是用毒。”“姑谢林长于暗器，而且林缺的小姑姑更是有名的毒手女神医，听说林缺生下来体弱多病，从小就跟在这位女华佗身边，可以说是尽得此女真传，牛鼻子若是中毒，绝不可能逃过他的法眼（以上所言，也是从神霄那里听来的）。可是如果不是用毒，那么那些针孔又怎么解释？”“这是目前为止，我所见过第三个死得如此莫名其妙的人。”“三个？一个是他，一个是棺材里这位仁兄，剩下的那一个是谁？”“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何而来？”神霄问。“当然是为了调查杀死李陵的真凶，你怎会忽然提起？”林雪晨有点脸红，“你要是不提我真的把这事忘了呢？……难不成？”“没错，剩下的那一个就是李陵。”“你怀疑这凶手和杀死李陵的凶手有关？”林雪晨问。──如果是，那就精彩了。神霄没有直接回答，他说：“李陵、李二，以及这一次被杀的云散，这三件命案里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。”林雪晨想都不想便说：“案发现场都找不到打斗的痕迹？”“这是其一，”神霄补充地说：“这三人都不可能在毫无抵抗的状态下被人杀害。”“李二、云散是武林名宿，李陵是机关巧匠，要杀这三人绝对不容易，更何况，是在他们三个毫无抵抗能力的状态下动手。”“你已找到了这三起命案的关键了。”神霄说。“毫无抵抗能力？”神霄点头，“此外，李陵、李二、云散这三人的另一项共通点就是──他们的表情。”“表情？”“这三人死前的表情十分怪异……”“恐惧、惊骇、愤怒……”林雪晨回想李二、云散死时的表情，“似乎还有点什么？”神霄说：“僵硬。”“僵硬？死人本来就比较僵硬了，这有什么好古怪的？”“不，他的脸上的僵硬不是人死时所呈现的那种自然僵硬。”“不然还有哪种僵硬？”她可看不出这些人的僵硬跟一般死人的僵硬有合不同。神霄斟酌了好久才说出这三字：“不自然。”他形容：“好像是死前一刻，被人用石膏印在他们脸上而做出的模子。”“死前被人印上去的石膏模子？很难体会你这句话所代表的涵义。你能不能用简单一点的形容词？”神霄瞪了林雪晨一眼，“别太为难人好吗？”林雪晨吐了吐舌头，“好啦！好啦！”接着，神霄发出了惊人之语：“在他们断气之前，他们脸上的肌肉就已经僵化了。”“断气之前？可是，正场☆况下人不是应该在死掉后，全身肌肉才会慢慢出现僵硬现象吗？”“没错，除了中毒以及中风，人身上的神经、肌肉才有可能失去作用。”“可是他们不是中毒，同时也不可能中风，那会是什么呢？”“关键就在那些针孔上。”“可以让神经、肌肉失去作用，你怀疑凶手在那些针的上头下了药？”“一种能在瞬间麻痹一个人的神经、肌肉的迷药。”“有这种药吗？”“有，传闻在极西之地有一种奇花异草叫龙尸草，它的药力可以在眨眼间麻痹一头大赵。”“龙尸草？好怪的名字。”她只担心吃了那种草，死后会不会变成僵尸。“这种草的药力发作，两个时辰内全身上下会像僵尸一样地僵硬，药力随血液运作，而血液若无法运行，则僵化的药力便会消失，所以不会留下痕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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