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是表演一样，在我的父亲面前‘叙述’我与他的感情纠葛，我就像个场外人一样冷眼旁观，如果不是情况对我来说实在太过窘迫，那么我嘴角噙着的笑意一定很具有嘲讽性。

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你在一起了？”我质问他。

他举起手上刚好合适的戒指，“小城你忘了吗，这是我昨天向你求婚的对戒，你也答应过，今天愿意跟我一起像你父母坦白的啊！”

“这个戒指是——”本来欲要脱出口的话瞬间被噎住，要说吗，说这个戒指明明是我跟邱谷帆的订婚戒指，是他昨天晚上喝醉了，酩酊大醉的跪在我面前，亲手为我戴上的…

这样说，真的就能结束了吗？不！不会的！噩梦会持续的更长，我被扫地出门，邱谷帆丢失工作，亡命天涯这个念头我也动过，但毕竟太过艰难，而我必须承认——我是个懦弱的人。

“怎么？编不出来了？还是说你心里有人了？我知道了…我知道了！”他像是疯了一样拽着我的领口，虽然学过些拳脚功夫，但毕竟没有预料到，还是被男人狼狈的甩到地上，继而他也瘫坐在地上，绝望又悲伤的神情连我都赞叹不如，怕是自己都要信了。

“我知道了…你是在玩我对吧！你根本就没有要和我在一起的想法！”他开始翻自己的口袋，里一层外一层的翻着，他在念叨着:“照片！照片！你小情人儿发给我的床照我还收着呢！一定是那个贱人把你魂勾去的——”

“够了！”抬头时，父亲的表情已经开始从愤怒到达失望，我张口想要解释，父亲却反问我说:“真的喜欢男人吗？”

我一愣，张着的嘴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。

“你在外面乱搞我可以装作没看见，毕竟是年轻人，偶尔疯狂也不是大忌，但我要问你！你路城！一个路家独子！要冒着风险去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？”

“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有多恶心？这是病啊！”

“同性恋不是病！”我吼道，突然感觉脑袋像是缺了氧，我喃喃的说:“这不是病…不是…”

“好…好好！你厉害，路城你行！既然你觉得这不是病！那你就继续去鬼混乱搞！但前提是从今天开始，你路城再也不是路城！跟名门路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！”

也许这一步棋走错了，父亲在意的并不是我是否和男人在一起了，而是我是否愿意回过头。可我明明知道，却还是反驳了他，不是条件反射，我是由心而发。

从进入路家开始我无时无刻不在被操控，甚至好不容易搬离路家的时候，父亲还是在派人跟着我。逐渐麻木的心灵被一个人的点燃，就难以劝诫自己继续沉睡下去，偶尔孤单是挺好，但一孤单便是十年…是不是有点儿过火了呢？即便今天告诉父亲我不喜欢男人，那么接下来的结局呢，失去邱谷帆，成为路家联婚的交易品，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内疚中，那既然如此，倒还不如干脆一点，说出不要。

“…对不起…”我跪在地上。

一直没有动静的母亲终于是哭了，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嚎啕大哭，但是肩膀的颤抖却更撩人。

心口很堵。

堵的胸腔都在颤抖。

“…那你从今往后不能用路家独子的身份…”

“可以。”

“离开这座城市…”

“好。”

最后为何会如此果决，大概不想再就有留恋吧，身旁的男人怕是目的达到，早已没了动静，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身体晃动了一下才渐渐稳住，我背过身去，给自己留有最后一点自尊。

特别想邱谷帆，上帝或许也是听到了我的愿望，下一刻，他就出现我的面前的。

久违的白色衬衫牛仔裤。

往常一样黄色微卷的头发，还有精致好看的五官，仅仅一个微妙的动作都做的很迷人，我很想念他纯净的笑容，可惜他却没再笑了。

“叔叔我说的没错吧。”他声音很温柔，我曾经觉得，他连骂人怕都是好听的，“路城他是个同性恋，要不是我早日发现，以路家现在的名声，这事儿被媒体捅出来得多麻烦啊。”

不对，他变得绝情了些，还有他的翻天覆地的眼神，冷的彻骨。

“路城在外面瞎玩玩没事，对我还存有私心也无妨，只是今天倒是过分了，婚能是随便乱求的？两个男人在一起？不觉得恶心吗——”

自以为已经躲在了安全的襁褓中，却被那襁褓硬生生推在风口处挡了枪子是什么感觉？

我忍不住笑出声，笑的癫狂，他们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我，我闭上眼睛，想自己确实是疯了。

窗外的风凉凉的，我将自己缩在被窝里，整个头都埋在里面，就以为这样心口的寒意能消除些。

还是会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，如果说真的过去了一年，也许因奇迹而觉醒的我会试图去忘记那个男人给我带来的痛苦，会去慢慢接受上帝交付与我的身份，以新的姿态活下去…

应该说是可惜吗，我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场车祸，不是仿佛，而是真真切切的体会。

我仅仅是在车祸结束后被送进了医院，随后睡了个不长的觉而已。

当然还是恨的。

无法忘怀邱谷帆那张决绝的脸，毕竟与曾经的他相比，是那么的陌生。

还自以为他说出的那番话只是一个幌子，既然父亲对我是同性恋那么厌恶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把他养子亲手掰弯的家伙，那时候和我撇清关系很正常，因为二人之间，总要有个能够苟延残喘的。

终究还是天真了，又或者可以说是太信任。

我甚至没有怀疑对戒的另一个是如何出现在陌生男人手上的，我还高兴的想，自己这么勇气可嘉，邱谷帆会引以为傲的。我们的恋情也终于可以圆满的画上句号，与他视线相撞的那几秒，我连婚礼放什么音乐都想好了。

结果全是假的。

一切的一切，都是假的。

“要走的话不自觉留下信用卡吗？既然都要决定离开了，难道还想靠着路家养你？”

那么冷的天，我把放在沙发跟前的外套拿起来，将身上的信用卡和银行卡抖落在地上，虽然室内还开着空调，但邱谷帆站在门口开着门，冷空气往里吹着就觉得身体发僵了。

假的吗…

本来处于空白期的脑袋突然就反应过来了，未曾想那段期望值爆表的爱情，不过是邱谷帆给予的一场玻璃梦。

现在他用手敲碎那面玻璃，明明动作很轻，我却着实疼的撕心裂肺。

他会出现在学校不是意外。

从咖啡厅门口碰见他也不是意外，顺利跟踪到他家门口不是意外，和他在一起也不是意外。

所有的所有，都是他所策划好的。

“要走吗，兄弟一场我可以送送你。”

他靠在门框上动了动，一半搁在外面的身体上积攒的雪花顺势掉在地上，很快就融化了，我当然是不愿意的，错过他的肩膀就要离开，他像是没看见我摇头，转身就跟上了。

一路无言，他沉默着似乎在等我的质问。

事实上我也确实很想质问他，但嘴巴还没张开，眼泪就要涌出来了。

我是个不太能控制住情绪的人，尤其是说话时候更是忍不住，我怕我哭的丢人，他却不像以前那样哄我了。

一手握着右胳膊，冰凉的触感多少清醒了些，我试图动弹自己的手指，“我会到出租屋收拾东西，车钥匙…就放在花坛底下好了，至于路城这个身份，请他们放心，我会离开的很远很远，他们大可说路城是死了——”

“难受吗？”他打断我，我拉着车门把手的动作一顿，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狠狠给了邱谷帆一拳。

当然，我也挫败的流下了眼泪。

是邱谷帆害得，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的戳我伤口，兴许我还能够很男人的挺直后背，离开也可以留个骨气的印象，远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。

温度差太大，泪水刚挤出眼眶就凉了，他被我没料及的拳头打的身体倒退了好几步，用手捂着腹部几秒缓过神来，扑上来就开始亲我的嘴。

我被他压在车上动弹不得，没有穿外套，雪很快融化渗进了衣服里，凉嗖嗖的。

“这不该属于你的路城。”他不空闲的摸着我的后背，喘息的声音很大，“你应该跟我一起下地狱才对。”

如果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他的作为，不明白既然相爱又为何要单向折磨，弄得双面狼狈，那么现在，我也该清楚他的用意——不过是被曾经的养父折腾变态的可怜虫罢了。

把遭遇的源头都推给了我，我又该把压力放置何处？

“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
“你觉得我会让你离开吗？想都别想…你是我的，这一辈子都别想逃开，你只能被我一个人折磨…”

念叨着只有变态才会说出的话，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人格分裂，又或者他也早已步入首位养父的后尘，沦落为一个极致的变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