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手里摇着一只陈旧的皮鼗,随着“咚咚”的鼓声,婉转动听的小调流水般自少女之口流淌而出。
在牛车边上,还有一个消瘦清隽的青年,挑着担子,一路走来十分寡言。
歌声渐弱,赶车的老者笑呵呵地开口:“小娘子唱的好听,像我家老婆子年轻的时候,十里八村都夸她哩!”
“老人家,那说好了,就用我唱的歌抵车钱了。”少女坐在车辕上晃着腿,弯弯的秋水眸里盛满笑意,明媚的如同春日里的一朵玫瑰。
“要什么车钱,我就是顺路载你们一程,小事而已。”老者浑不在意,“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讨生活啊?”
少女面色一红,偷偷瞟了一眼一路跟在身边的青年:“您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明明这一路上,他们也没有说过几句话。
“这还不简单。”老者道,“这小郎君一路上就没离开过你三丈远,处处照拂于你,你二人容貌既不相似,却又举止亲密。”
“不是兄妹,就只能是年轻小夫妻,他身上还带着吃饭的伙计,想必是个手艺人,既然拖家带口了,自然是要到别处谋生。”
“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,我们正打算去汴京城闯闯。”
少女也丝毫没有隐瞒,“如今日子艰难,我们在蜀地实在是过不下去了。”
这句话触动了老人,长叹一声。
“这十几年来,蜀地难有一日太平,咱们老百姓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,也不知哪一天才会回复往日的繁华安宁。”
蜀地自被收复以来,一直兵变民乱不断,百姓流离失所,吏治混乱,常年苛捐杂税,曾经富饶的西蜀大地被刮下一层又一层,又加上连年的旱灾,导致收成不好,盗贼横行,乱象横生,百姓水深火热,苦不堪言。
一直沉默的青年开口了:“老人家,眼下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,你还是早作打算吧。”
“啊?”
老人还在思索青年的话,牛车已经在一处岔路处停下了,少女跳下牛车,蹦蹦跳跳地跟着青年而去。
“龚美哥哥,汴京城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?”
少女摇着手里的鼗,眸子里写满好奇和不安。
少女名叫刘娥,当年天子伐辽,他的父亲是个无名兵卒,也被征召上战场,怀孕的母亲无人照料,只好回娘家华阳待产。
可惜战事不利,刘父死于战乱,消息传来,在家苦等丈夫归来的刘母产下一女后也撒手人寰,只留下襁褓里的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年迈的老母亲庞氏相依为命。
庞氏白发人送黑发人,身体一下子垮了大半,但为了外孙女又强撑着熬了下来,殚精竭虑要为刘娥后半生找个依靠。
庞氏本想把刘娥送回刘家照顾,可一来她年迈体弱无法带着孩子长途跋涉,二来刘家也是人丁凋零音讯全无,几次托人带口信都石沉大海。
也不知是嫌弃刘娥是拖累不愿过问,还是乱世之中消息离散没有收到。